2023年雨果奖审核情况初探

Chris M. Barkley和Jason Sanford今天在File770发布了一篇重磅2023年雨果奖调查报告，但其分析部分较为薄弱。现根据报告提供的原始证据，略做梳理分析。

2023年成都世界科幻大会的雨果奖管理团队共9人：Dave McCarty、Ben Yalow、Ann Marie Rudolph、Diane Lacey、陈石、姚驰、王雅婷、郭东升、庞博（中文版名单还有姜振宇，但英文版名单没有）。雨果奖提名4月30日结束，7月6日公布入围名单。雨果奖负责人Dave McCarty6月5日通知团队中的西方成员，给出一份包含各项提名前十的初步名单（Validation.xlsx，下文简称V表），要求他们核查名单上的西方作品或人物是否符合资格，尤其是是否可能在中国引发问题。

V表中的结果，显然就是按全部提名票原始数据排序的初步结果（McCarty邮件提到它们是“top 10”，而且表中已经把前六名特别标记为“1”）。此外他在邮件中提到，除了短篇、系列等类别外，其他数据都已经规整化处理完毕，用雨果奖的EPH算法得到了排名。他接下来要与中方人士讨论是否排除某些提名票，并认为这一决定可能导致些争议，但不足为奇，是常规做法。一旦完成核查与废票，他们将重跑一遍EPH算法，计算新排名。因此可以判断，V表中标记的前六名，就是在废票和审查之前的初步入围名单。下文讨论大都基于这一判断。

V表中可见，共有Diane Lacey、Kat Jones、Ann Marie Rudolph三位西方人士对表中的西方作品和人物作了核查，标注了她们发现的问题（从公布邮件看，Kat和Diane仅在2天后就完成了大部分核查工作）。另一方面，中国作品和人物想必是由雨果奖团队的中国成员负责审查的，成都市扫黄打非办显然也作了一些工作。

下面详细对比初步名单与废票和审查后产生的正式入围名单。在比较之前必须指出，雨果奖的排名算法很复杂，票数多未必就排前面，剔除一些提名票导致所有项目名次都出现变动是完全正常的，因此我们这里只关注两个名单中排位变化较大的项目。

最佳长篇小说

初步入围名单的前5名均未进入最终入围名单。原本排名前四的四本中文小说最终得票大幅减少，排到了12-15名，显然是因为Dave提到的废票。此外Diane也提到，有家中文出版方被发现造票（collusion/slate），结果和它发布的推荐清单相近，因而剔除了相应提名票。

她说的多半就是《科幻世界》4月5日发布的提名推荐清单（当时国内多家科幻出版方都发布了类似清单，推介自家的可提名作品和人物），推荐了《造神年代》《莫罗博士的女儿》《先知机器》《红石》《火星往事》《Sterrenlichaam》6部长篇，其中一半进入初步入围名单。

《红石》《南天门计划》可能也有些计票被剔除，导致最终未能入围。《传奇与拿铁》则从第10跃升为第1。

原本得票第5的《巴别塔》，在最终得票数据中排第三，但以“不具备提名资格”被排除。V表中两位审查员均说它“可能有问题”。Kat在邮件中提到，自己没读这本书，不过维基上说它写了很多中国的事，因此可能有问题。她希望找中国粉丝帮忙确认。

有趣的是，V表中Kat还表示《The Mountain in the Sea》“没问题”，可见审核团队的活干得有多糙。不过毕竟是两天赶出来的，不容易了。

最佳长中篇小说

《黄泥塝》票数被大幅修正，从第一名落到11名。此外《圣物》《修行》可能也被降了名次，导致未能入围。它们正好在《科幻世界》的推荐清单上排在前两位。

最佳短中篇小说

原本得票第1的《涂色世界》“不具备提名资格”是因为出版年份不合条件。原本得票2、4的《新贵》《蜂鸟停在忍冬花上》排名被大幅修正，审核员Kat似乎对这两篇作品也提出了异议（感觉可能是说提名类型不对？）；另外它们备注栏里有个神秘的“不在invitation上”，这句话的含义将在文末讨论。《图灵大排档》似乎也被指出存在问题，Ann说作者是华裔，备注还提到将它的排名与《电母之梦》对换。这4篇正好在《科幻世界》推荐清单上排在前4。

原本排最后的《时空画师》在修正后变为第1，与《传奇与拿铁》情况相似。看其他小说类投票，第10名首轮票数通常不到100；最终名单中《传奇与拿铁》《时空画师》首轮票数却分别有800和500，有可能表明团队不单进行了废票操作。

最佳短篇

原第1名《菌歌》降至15名，另外似乎有部分票被移到短中篇类(也可能只是复制粘贴错误，因为下一行的《新贵》原本也误作《图灵大排档》)。原第2名《孤独终老的房间》跌至第10。原第9名《兔子测试》修正后以第2名入围并最终获奖。《科幻世界》推荐清单前三名《通济桥》《尽化塔》《还魂》也出现在两个名单上，但不占优势。

不过Dave有提到短篇类的计票工作尚未完成，有些作品可能要移动类别，因此这里的分析其实没太多参考价值。

最佳系列小说

Dave说了本类计票工作尚未完成。不过我们还是能合理推测，起点组织人推了自家的五部作品（雨果奖规定，每人在每类中至多提名五项），结果有上千票被作废。

最佳图像小说或漫画、最佳相关作品、最佳戏剧表现、最佳职业艺术家、最佳半职业杂志、最佳粉丝演播、最佳粉丝艺术家、北极星奖

两版名单甚至排序都基本一致。可能因为这些类型在中国的商业价值不高而且少有中国入围者，没人关注也没人集票。

最佳编辑

《科幻世界》系编辑有不少得票被剔除。初步名单与《科幻世界》推荐清单高度一致，甚至排序都差不多。

最佳粉丝杂志

名单一致。备注提到两个入围者可能在中国有问题，但最后还是正常入围。“中文科幻学术速递”的排名有所下降，可能源自《科幻世界》相关投票被剔除。

最佳粉丝作者

原本第1的河流去除废票后降到第6，其他区别不大。Kat详细核查了每位英语入围者的成分，罗列了他们的所有涉中言论，这想来是Paul Weimer“不具备提名资格”的重要原因。

惊奇奖

原本第1的刘麦加降至第6，其他区别不大。入围的两位中国人也都见于《科幻世界》推荐清单，不过最后还是成功入围。Diane指出赵希然等人“可能有问题”，这大概是她“不具备提名资格”的原因之一。但另一位“可能有问题”的作者顺利入围。

综合以上分析，内容审查对最终入围名单看起来的确有影响，但废票影响更大（当然不排除有些审查可能以废票的形式实现）。前者的相关意见许多时候并未得到采纳（不过目前我们只能看到来自西方的具体审查意见）；而后者经常让入围名单面目全非，许多类别的废票可能多达近千票，与最终有效票数相当。五大小说奖项初步入围名单中，约2/3来自中国，调整后降至2/15。长篇小说和系列小说初步入围名单前五名被全数拿下。总结一下疑似受废票影响最大的作品和人员，主要来自起点、科幻世界两家出版方，剩下作品的废票原因则无法确定。标绿的7篇来自未完成计票的类别，排名变化也许不完全是废票因素。此外有两部作品在修正后排位从第10名变为第1名，得票数也很高，似乎无法单纯用废票来解释。

初步入围名单与科幻世界的推荐清单在中国部分上几乎完全一致。也许雨果奖团队认为这样太难看，便从规则位面降维打击，试图作出一份看起来比较平衡的入围名单。许多西方幻迷指出，其实雨果奖并未禁止集票（slate），而开发EPH排序算法的最大初衷，就是为了在不剔除选票的前提下，尽量减小集票的影响。只可惜这次出现了内容高度一致的近千票，大概超出了EPH的设计负荷能力。

最后值得注意的是，V表的备注栏表明，还存在一个名为“invitation list”的小名单，而且也有单独排名。有几部不在初步名单前10的作品出现在这个invitation list上（《多余的人》《第九宫的诺娜》《怪兽保护协会》《DIY》《怪奇物语S4E4》），最后也进了入围名单。也有三部在初步名单前6的作品备注说它们“不见于invitation list”（《新贵》《蜂鸟停在忍冬花上》《睡魔S1E6》），而最后它们都未能入围。这不由得让人对这个名单的来历和作用浮想联翩……